“李兰,你给我等等!”
大帐外,我一把拽住了要回自己帐的李兰(顺带一提我也有自己的营帐,不是和相公在一起睡的),紧接着在她那一脸伪装的惊慌失措的表情中把她拉到了我的帐中。
“王妃姐姐请妹妹来——”
“你个奸细,别在这儿给劳资扯犊子!”我一把薅住了李兰的脖领子,小声喝道:“你丫是不是想把相公刚刚的军事计划传给勾族人?”
“别紧张嘛,王妃姐姐。”李兰不愧是练过的,我两手用尽力气却被她一只手轻轻松松推开了。“你觉得我会隐瞒我族人这么大的事么?”
完犊子,完犊子了!这次突袭可是相公亲自带队指挥啊!要是……
“怎么,王妃姐姐难道是做这受虐王妃做上瘾了?想想清楚吧,若是景王打赢了这仗,朝中他的威望将更胜以往。你爹他现在本就是在勉力支撑,若是……”李兰适时收住了话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貌似满脸纠结的李瑶。
其实她心里,也特不明白这个李瑶到底为何要和自己作对。从她往常的表现来看,完全没有什么忠君爱国之心,那段京华整天对她也是非打即骂。自己本以为这个落魄王妃在进府几个月后就会被虐疯或是自己了断,可哪成想这货好像是待对地方了,乐呵呵的就过了这般长时日。
这王妃心中所想,怕是无人能知。
“爹……爹他……”
一个是爹,一个是相公,两个人如同走马灯般在我脑海中画圈,挥之不去。作为爹的女儿,被家暴虐的遍体鳞伤的妇女,我这时的选择应毫无疑问是支持我爹。但……但……
想起这几天相公对我的小照顾,还有我明显比以前好了许多的衣食待遇……
“你在想什么啊!难道你要背叛相公吗!?”冷不防的,那个疯女人又蹦了出来。这次好像是因为她太着急的缘故,我眼前她的形象异常清晰,清晰到她那结团的毛发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我……我也……可爹……”
“那老东西管他干什么!他要是真的喜欢你就不会把你送到景王府来了!”
“……也对——不对啊!那照你这么说,相公要是对我好一点,我来景王府也不会受那么多罪啊!”
话说这疯女人是我心中所想投影出来的吧?为啥事事都朝着相公那边说话啊?难道我骨子里就是个叛逆少女么?
“不是你想的那样。”那疯女人一眼看穿了我心中所想。“是因为在之前你痛的实在受不了,想要强迫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接受京华,才会从自己认识的人中挑选一个最合适的人成为模板。我虽是你心中投影之人,但你也可以将我视为你心中那个疯婆子。”
原来如此……
“你现在可千万不要动背叛相公的歪念头啊!”见我明悟,疯婆子又开始了她的“教诲”。“你想想,前些时日相公见到你恨不得把你活吃了,而这几天呢?除了你犯错或是他思量到凤姑娘的时候,基本上他都是对你和颜以待。这样的成果难道不正说明了你这些时日的付出得到了回报么?说不定你再努努力,京华他就能在心中给你留一块李姑娘十分之一大小的田地呢。”
听了这疯婆娘的话,我觉得我是真疯了。我管不住我的想法,我觉得整个脑子都在转。这种屁话,谁会……会……
……
疯婆子劝了我一会儿后就回去了,等我回过神儿来时,李兰已经出了帐(事实上李兰是见到我突然定着一动不动,等了好久后无奈走了)
不过她走之前,还是留下了一封书信。我过去拆开一看,正是爹以丞相的名义在北境边上几个县发的信,信上写的是命令这几个县的县官在发现持有特殊信物的勾族人后一率不得袭击,甚至要全力配合他们行动。
信确实是爹亲手写的,也盖着他的印。
“铁证如山……如山啊……”我呆呆瘫在地上,两行热泪控制不住地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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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了几天之后,在一个深夜,段京华带着他的人马,出发了。此次任务他亲自带队,要的效果便是一击必杀,不给勾族人喘息的机会。他知道,再拖下去,死的就是他。
为了给自己的秘密行动打掩护,他已经做好了两个后手准备。一是他派了一些民夫和工匠在大张旗鼓的伐木造攻城器械,掩人耳目;二嘛……这就不足与外人道了。
边上段斌也在,只见他正一脸严肃的嘱咐着身边的将士做好准备,例如将水壶里的水装满,摘掉身上可能会发出声响的东西等等。
“段斌这家伙,倒是个将才。”段京华满意地看着有条不紊办事的段斌。突然,一道倩影出现在军阵边上。
那人,不是李瑶又会是谁?
这李瑶……李瑶……唉~让他怎么办才好啊。
这段日子来,想起自己这个……这个柔顺过分的王妃,他真是觉得难以处置。不分青红皂白虐待她?自己的心毕竟不是石头,不可能那般无情。像常人一般对待她?那自己几万兄弟的死,凤儿的死……
可看看那寒风中挺立着的娇弱的身躯,再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和她的回应……段京华真觉得这李瑶就是一团棉花,将自己的伤害完全包容于怀中,反馈给自己的却是温暖。
师兄说过,恨伤的是两个人,或许这也是自己报仇所要付出的代价吧……罢了,现在对她好些又能怎样?
这么想着,段京华慢慢走到了李瑶身旁。
“相……相公……”我显然没想到相公会主动走过来,吓得有些哆嗦。那件事……
“夜里风大,你还是回帐里吧。”段京华看着全身都在哆嗦的李瑶,顺手将自己的外袍解下披在了她身上。反正一会儿他带队冲杀要着铠甲,这外袍套在身上也是碍事。
“……相公……”感受着身上那突然笼罩着的温暖,我有些不可思议地抬起了脑袋。他……他竟然会……
拜托,不要这样好不好,你要这样的话,我真的会忍不住,忍不住要帮你的啊……
然而,老天并没有听到我的乞求。在给了我一件外袍之后,接下来相公的举动,让我几乎惊到整个脑子都当机。
他……张开了那坚实的臂膀,将我纤弱的身体紧紧地拥入了怀中。那以前只会鞭笞我、抽打我的臂膀,正带给我温暖……我想都不敢想的……温暖……
“吧嗒”
一滴晶莹到底没忍住,冲出了眼眶,滴在了泥土中。
原谅我,爹……
“或许这样的回应,就能让自己的心好受些了吧。李瑶,不要怨我,我现在也是为你做了些事,还了你人情的。”
段京华又看了一眼眼泪婆娑的李瑶,狠了狠心,带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而在他出发了大约半个时辰后,我拿着一张空白文书,叫醒了留营的副将。
“王爷走时留下密令,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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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袭,毫无疑问的失败了。
在掌握了越军的动向后,得了老爹帮助的勾族人很轻松的在山阳设了伏,相公身陷险境,带去的一千军士几乎全军覆没。至于相公……毫发未损。
原因嘛……
“李瑶!本王的耐性可是有限的,你最好乖乖将今天的事和盘托出。”段京华狠狠盯着跪在帐中的李瑶,怒火冲冠的他若非还有一丝为将的镇定,早就对李瑶用了大刑。
我就知道,私自调兵在山阳密道救他,会是这个下场……呵呵……大概我真的疯了吧,在有那个念头起,就彻彻底底疯了。
边上,李兰强装镇定,心里却是惊涛骇浪。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李瑶竟会用这种自杀般的方式去救段京华。难道她就真的这般爱这个心如铁石的段京华么!
“王爷,还审什么啊!我看这个妖女和她爹一个德行,都是来我军中害我们兄弟的!”
“就是,王爷,现在就杀了这个妖女吧!”
“这个害人精不能留啊!”
“王爷您可不能被这妖女迷惑了啊!”
……
呵呵……都想让我死么?
我冷冷的看着边上几个嚷嚷的最凶的将军,他们都是一身血污,想必是在今夜的突袭中活下来的幸存者。还真是讽刺啊,他们一活下来,就马上朝我这个救命恩人开刀了。
“王爷,卑职觉得这事有蹊跷,不像是王妃要陷害我军。”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意外的响起,在一片喊杀声中,是那样违和。
“段斌……”
我呆呆的看着那个跪在我前面的男人,到头来,竟是他还相信着我么?这个与我只是点头之交的男人,竟要赌上自己的前程……
我一激动,打了个趔趄,身子不由自主向前倒去。段斌把手扶我,却不想一封信从我衣服里滑了出去。
完了!那封信是……
段斌一眼就看到了那信封上的勾族标志,赶忙捡起拆开查看。这一看……他整个人脸色都青了。
“段斌,你听我说——”
“还说什么!你这个构害我军的贱人!”段斌飞起一掌,狠狠落在了我脸上。我被他一掌直接扇到了地上,珠钗掉落,一头长发散落满肩。
痛……好痛……
现在最后一个相信我的人也……
段京华接过段斌手中的书信,草草看了一眼。这信大意就是李铁嘱咐几个县的县官为勾族人害他提供便利。至于联系人是谁,信上并没有提。
难怪,难怪那么多勾族人入境,他都没听到半点风声。
一如几年前,他们粮尽被困南蛮,身边的兄弟一个个倒下,自己只能无力的看着,看着……就连最爱的女人……
血的颜色,染红了他的双眸。
“王妃说了,让末将带精兵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山阳密道。”
可就在段京华要发作时,那赶来救援的副将的话,突然浮现在他脑海中。若是李瑶要害他,那为什么要在就要成功的关头,派人来救他呢?
是另有计划?不对,是……
“臣妾,想要爱上王爷……”
该死的,那个时候的场景怎么又……
“……李瑶,本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按住自己的怒火和冲上头顶的不堪回忆,段京华盯着跪在身前的李瑶。
“告诉我,是不是你帮你爹传了这书信,来构害我军。”
拜托了,哪怕是谎言也好……如果现在承认的话,他真的会忍不住……
李兰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暗暗运起内力,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这件事……确实是我干的。”
没有任何办法,没有了。为了我亏欠甚多的家人,为了族人不遭屠戮,我还能怎样?
缓缓抬起头,迎着相公那仿佛要刺穿我的目光,我说出了这句能要我命的话。
然后……
“我杀了你——!”
段京华一把抓起桌案上的香炉,狠狠甩在了我脑袋上。我只觉得整个脑袋在“砰”的一声后没了知觉,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滑下,流入了我那本就湿润的眼眶里。
没……没关系的,这点儿伤……
“啊——!”凄厉的惨叫声从我口中传出。我勉力扭头看了一眼被相公拽住的右手,小拇指已经软踏踏的躺在了手背上,以一个诡异的弯曲弧度。
“痛……不要……啊——!”
无名指也被他抓住,以同样的方式狠狠折断。就这样,我的整个右手的手指被完全废掉。最后他抓着我的手掌用内力狠狠一别,我的手掌瞬间翻了个个儿,软软的垂了下去。
我没有喊叫,我已经没了力气。
晕过去吧,让我晕过去吧……
“痛,你也知道痛么?”段京华伏下身,把自己的脸贴在李瑶的耳边。“那你可知道,今晚在密道惨死的将士、几年前在南蛮客死他乡的英魂、尸骨无存的凤儿,他们的痛,比你这点痛要大一百倍!”
说罢,他捡起地上的香炉,照着李瑶的胸口又是狠狠一锤。李瑶只觉得这一下下去自己整个五脏六腑都在悲鸣,一股铁锈的味道控制不住地往上涌。
“我……我……不知道,那我的痛,你……他们……知道吗?”
用尽全身力气,我说出了这句话。看着相公又阴沉了几分的脸色,我知道我说错话了……但我说的有错吗!?我的痛,难道不比死还痛苦吗!?
那些东西的死,与我李瑶有何关系,有何关系啊!?
“还敢还嘴!”
段京华飞起一脚,狠狠踹在李瑶纤细的腰肢上,力道之大,让在场的人都在怀疑这下会不会直接将李瑶这个弱女子踏作两截。受了这一脚的李瑶在大帐的地上滑了几米,后脑勺直接磕在了边上一个小校的铁盾上,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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